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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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览精选此刻迟桂花杭州日报 [复制链接]

1#

假如

“花芽膨大10天至15天后才会顺利开花”的科学依据成立,

那么,

杭州迎来今年第一波桂花大潮,

正好将处在霜降节气

袁明华/文

1,

中秋节后第三天,我和一位老杭州走在临平玩月街*山栾树大道,盛赞今年的*山栾树开得特别好,满树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以往任何一年更像国庆树。

我冷不丁地问老杭州:

桂花去哪里啦?

老杭州一顿,驻步。

哎,还真是,今年的桂花为啥迟迟不开呢?

那天阴历已是八月十八。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那是钱江大潮的标志日。

杭州人不会忘记,比钱江大潮标志日早三天的中秋节,是杭州桂花盛开的标志日。

八月桂花遍地开,每到中秋赏月夜,无论你身在何方,桂花是永远抹不去的留在鼻子底下的记忆。

而在城市的记忆深处,中秋季的钱江大潮一路向西,向着杭城奔涌而来,喷薄的水汽中,无不裹挟着另一波更为壮阔的桂花大潮。

然而,今年的潮声中,桂花似乎安如磐石,波澜不惊。

似乎不只局限于杭州,云南、福建、江西、湖南,皖南和我们身边的杭嘉湖平原,朋友圈都在讶异,今年的桂花究竟怎么啦?包括曾经深度游走杭城、皖南*山,以中国题材写下长诗《桂花》的阿拉伯大诗人阿多尼斯,也在打听,今年杭州的桂花开了吗?

2,

江浙人对桂花的热衷,在全世界范围内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和杭州这两座城市,都把桂花选作了自己城市的市花。苏州于年确立,杭州是年。中国五大桂花产区,除却苏州和杭州,另有一座城市桂林,不只把桂花定为市花,还把桂花树定为市树,确立于年。但多方比较,杭州人对桂花的敏感度更高,杭州桂花的文化底蕴更深,影响力更大。杭州的桂花树实在太多了,多到你根本统计不过来,多到整个杭州仿佛就是一座桂花公园。仅满觉陇峡谷,就有不同品种的桂花树余株,其中不乏树龄超过岁的,那可能就是潘希真、胡适、郁达夫都写到过的老树。这条被南高峰和白鹤峰夹持的小小峡谷,仿佛夹持了杭州历史上所有过往的人事风云,尤其是故事中的桂花香。因此人们说,满觉陇桂花堪称解读杭城的密码之一。

怀揣各种疑问,10月12日下午,我决计重走满觉陇。

满觉陇

这是入秋后第一波冷空气南下杭州的第三天,一阵秋雨一阵凉,气温陡降10℃,伞下的人们终于都穿上了外套。

阴历已走到了九月初七,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节气已过去4天,离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也只有11天了。但自东往西走过“满陇桂雨”景点,走过石屋洞、水乐洞、烟霞洞,走完满觉陇全程,包括绕道从杨梅岭进入乾隆古道,登上翁家山村,沿途所有的桂花树都静悄悄淹没在雨雾蒙蒙中,没有开花的迹象。

放眼峡谷,枫杨树上的一串串元宝已经枯萎发黑,鹅掌楸在风中飘荡起了*马褂,杜英在绿叶丛中闪耀着零零落落的红叶,唯有今年特别出彩的*山栾树依然张灯结彩,喧宾夺主。

我对桂花的美好期待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

我老外公生前曾推荐我看他学妹——同为之江文理学院高才生的潘希真——后来的台湾女作家琦君的散文《故乡的桂花雨》:

台湾女作家琦君

母亲一看天空阴云密布,云脚长毛,就知道要“做风水”了,赶紧吩咐长工提前“摇桂花”——这下,我可乐了,帮着在桂花树下铺篾簟,帮着抱桂花树使劲地摇,桂花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我就喊:“啊!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啊!”

母亲洗净双手,撮一撮桂花放在水晶盘中,送到佛堂供佛。

父亲点上檀香,炉烟袅袅,两种香混合在一起,佛堂就像神仙世界。

那也是我儿时的记忆,也是我们这座城市共同的记忆。桂花树下所铺篾簟,也许换成了被单布,换成了塑料布,换不掉的是桂花糖的香甜,是旅途中那一碗桂花藕粉和桂花栗子羹。碗面上所撒桂花是现晒的不用说,桂花糖也是新做的,栗子和藕粉都是时鲜。藕粉用凉开水先打匀,再用开水冲搅成透明晶亮之羹,再撒上桂花糖,再撒上些许桂花。

循着抹不去的记忆,年我曾用一年时间为二十四节气的每一个节气寻找一个我个人心目中的代表性植物,汇集成年出版的《植物先生》,其中霜降节气选择了我老外公和潘希真共同的老师郁达夫先生笔下的迟桂花。《迟桂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条小小的峡谷中,发生在峡谷深处的烟霞洞、翁家山和外围的云栖竹径、五云山。

记得《迟桂花》中翁则生结婚的日子是阴历九月十六,于文朴提前一天于九月十五到,而年的九月十五正好是霜降节气,郁达夫笔下的迟桂花就这样在我追寻的脚步中定格在了霜降节气。而郁达夫当年的霜降节气,从四眼井入口到下满觉陇一带的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的盛花期早已过去,这才让取意高手郁达夫捕捉到了山上“迟桂花”那点寓意,与喧嚣纷乱的山外世界形成强烈的对比,凸显出山中环境的宁静祥和,山中人的淳朴善良,美好女子翁莲与老于那点暧昧之情顿觉与迟桂花一般气韵生动起来。

《迟桂花》郁达夫著

让上满觉陇烟霞洞气韵生动起来的,还有胡适与曹诚英的“烟霞洞之恋”。如桂花之浓情蜜意、芬芳扑人,亦如迟桂花一般藏在深山,幽幽寂寂,恍恍惚惚,氤氲天外。胡适与曹诚英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月的“神仙日子”,他们一起买桂花、折桂花、插桂花,一起赏月,和朋友结伴去海宁看钱江大潮,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向往。胡适先生《山中日记》年9月的部分,对这段生活有过多次深情记录,比郁达夫(于文朴)与翁莲的故事早了9年。

胡适与曹诚英

有意思的是,两位女主都喜欢植物,翁莲富有植物的灵动天性,历尽悲情的曹诚英后来还做了植物学教授。两者各得真趣,似乎都存在于梦境之中,又都寄予美好的希望,寄身人间烟火,又不食人间烟火之间,妙不可言。

满觉陇桂花,如一条历史长河,缓缓流淌在西湖西南这一条小小的峡谷之中,光阴的故事伴随着桂花的馥郁馨香,滋润着一代又一代杭州人的心灵,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赋予杭州人一种别样的情调。

那年国庆长假后我从伊朗回到杭州,应友人相邀,马不停蹄赶去北京拜会来自阿拉伯世界的大诗人阿多尼斯,知道老诗人正在写关于中国题材的长诗《桂花》,便专程赶到满觉陇,买上两罐新晒的桂花给老人捎去,希望老人能分享到杭州人这一份桂花酿成的情调。

《桂花》是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中国题材的长诗,

记述了诗人年九、十月间的中国之行

为了唤醒今年迟迟不开的桂花,我又来了,又一次来到满觉陇,登临翁家山。

蒙蒙雨雾中,我仿佛听见了郁达夫的声声呼唤:

约摸离他家还有半箭路远时候,我一面喘着气,一面就放大了喉咙向门里面叫了起来:“喂,老翁!老翁!则生!翁则生!”

他就这样把翁则生的妹妹翁莲喊出来了。

离烟霞洞入口处约摸半箭路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上刻“翁家山村”四个字,紧贴着大石头的人家是翁家山一号,阳台上站着一位老太太,一动不动地注目于我们,其实是在注视马路正对面的一块“迟桂花”石碑,正是郁达夫的字体。

难不成是翁莲的化身?

却没有把今年的桂花喊出来。

那么,假如今年的桂花要推迟到霜降节气才能绽放,是不是意味着杭州的桂花都成了郁达夫笔下的迟桂花?

3,

为了解开今年桂花迟迟不开的谜底,我拨通了因植物而相知的浙江农林大学包志毅教授的电话,想听取专家的解读。包教授又将杭州植物园副园长章银柯介绍给我。章银柯正在武汉开会,便又将他同事陆婷工程师介绍给我。

他们共同的认知是,桂花开花与气温、相对湿度、日照等环境因素相关,其中温度和湿度最为关键。开花前需要一定的低温积累,平均温度持续走低至22℃以下,加上适宜的降水增加空气的相对湿度,桂花树才会启动花芽,花芽膨大10天至15天后才会顺利开花。

从气象学角度看,平均气温连续5天低于22℃,才可以将第一个低于22℃的日期定为秋天的起始日。而今年从阴历八月初一白露节气开始,经过秋分,直至九月初三寒露节气,整个中秋季时段内,气候一直处于高温状态,最高气温37℃,平均气温26℃以上,且持续无雨,闷热、干燥。如此说来,今年的入秋时间,应该从寒露节气第一波冷空气到来算起,也就是阳历10月8日。

10月13日,陆婷说,花芽已经分化好了,等吧,会开的。

假如“花芽膨大10天至15天后才会顺利开花”的科学依据成立,那么,杭州迎来今年第一波桂花大潮,正好将处在霜降节气。

坦然说,我们不必担忧气候变化之恶劣,更不必迷信风水破坏了,今年无桂。

该来的总要来,该开的总会开。

也许一不小心,杭州桂花都成了迟桂花,也还可以托一托郁达夫的吉言:

因为开得迟,日子才经得久。

杭州人的情调,万世沧桑唯有爱是不变的神话。

附录

桂花与月桂和肉桂的区别。桂花和橄榄树是近亲,同属木樨科,而月桂和肉桂都属于樟科,因此桂花与月桂、肉桂本不是一回事,而日常我们真的都不太分得清。桂花不只用来赏,更是美食,而月桂取其叶,肉桂取其皮,都是用来调制美食的辅料。肉桂取其皮,就是我们日常用来料理的桂皮,广西有桂林,其名由来也是因为肉桂,而不是桂花。至于月桂取其叶,就是我们日常看到的香叶,正宗的重庆火锅和如今杭州人也爱吃的重油香辣小龙虾,都少不了这味香料。再展开些,稍微形而上一点,早在古希腊时期,月桂的枝条就被编成头冠,戴在体育冠*的头上,“桂冠”一词因此而生,只不过后来桂冠的材料变成了象征和平的橄榄枝,但桂冠诗人的名称却沿用至今。月桂原产于地中海及小亚细亚一带,是希腊神话中的花草树木,而中国古代神话所说月亮上的桂花树,显然不是月桂,要不然中秋赏月也不应季了,吴刚也捧不出桂花酒来的。桂花和月桂的花期差异很大,可不敢混淆了。那年中国国庆节,我摄于伊朗伊斯法罕四十柱宫前的月桂已经结果,而杭州满觉陇桂花树正值花季,结成这个样子的果子得等到次年三月。

本文作者袁明华,有“植物先生”之誉

报纸版面设计俞帆

编辑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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