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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化的法式甜点,是创新还是尴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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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甜点主厨从不同角度,创作出具本地独特性的法式甜点。

“咸食养人,甜食悦人”,无论是为一顿大餐画下句号的盘饰甜点,或是提振心情的日常点心,即使甜点不被视为供给能量与营养的必需品,在人们心中,它还是有其无可取代的独特地位。

甜点师更讲究精准的制作过程,拥有多元的职涯选择。虽同处于餐饮圈,他们与厨师的工作状态不尽相同,也因此衍生出不同的创作趋势与话题。在这次“甜蜜挑战”的专题里,我们将与你分享甜点师的工作发展,以及台湾甜点的面貌与未来。

近几年来,“追求台湾味”宛如成为台湾餐饮圈的共同题目。有些主厨大量使用在地食材、西式料理中出现台菜元素。向土地、向历史溯源,是这一代的创作风潮。

如果西餐也能做出台湾味,那法式甜点有办法与台湾元素融合吗?从过去到现在,许多法式甜点主厨以“台湾”为主题,无论是使用在地食材、翻玩传统小吃、或用法式技法改良传统甜食,他们从不同逻辑、不同角度出发,创作出具台湾独特性的法式甜点。

法朋:法式甜点里的台湾食材

在东区巷弄里的法朋宛如社区甜点店,具日常感的切片蛋糕、生乳卷是热销品项,陈列在橱窗里的巧克力可是在世界巧克力大赏得奖的作品。开业迈向第9年,在业界仍普遍使用进口食材时,“在地食材”已是法朋追随的方向。这样的决定,是主厨李依锡从一家日本乡间甜点店获得的启发。

法朋主厨李依锡。图片来源:法朋

李依锡实习的甜点店位于熊本郊区玉名市,到熊本旅游的观光客也是客源之一。这家甜点店大量使用九州物产。当农民来店里时,主厨还会与他们聊聊种植状况和作物质量。

当时李依锡问过主厨为什么要用在地食材?他的回答兼具市场与创作考察。“我在熊本市郊开甜点店,如果我做的东西跟东京、法国一样,为什么他要来我店里吃甜点?”以在地食材做出特色,对观光客才有吸引力。

此外,法国厨师从小就接触法国食材,日本厨师多半从学习甜点后才认识这些舶来品,对食材的掌握度难以超过法国人。但若使用日本食材设计甜点,没有人比日本厨师更熟悉它们的风味表现,加上原料取得容易,才有机会在创作上做出差异化。

李依锡带着这个想法回到台湾,成立法朋,把使用在地食材当做核心价值。台湾的夏雪芒果、红水乌龙茶、龙眼花、芝麻,甚至与甜食连接性极低的豉油、香菜,都成为法朋甜点的独特风味。使用花莲赤柯山小油菊花制成的“菊丛”,在世界巧克力大赏拿下金赏。内含香菜的“绿蕊”巧克力,意外获得许多香菜抗拒者的青睐。

李依锡将芝麻、香菜、黑糖与姜等食材与巧克力结合,向世界介绍台湾的风味特色。图片来源:法朋

然而,与大量生产、大量销售的进口食材相比,有些台湾食材价格相对较高。将进口果泥替换成台湾水果时,配方、作法也要重新调整。进口果泥味道单一,新鲜水果的香气和甜味复杂。有时两者味道差距甚大,例如法国百香果泥是酸的,台湾百香果经过一次次改良,味道越来越甜。“你会发现原物料之间有差异,但差异没有不好。就是因为有差异才能做出特色。”

与外国相比,台湾人多半直接食用新鲜水果,因此品种改良往往以甜、饱水多汁为目标。但水分高不利于甜点制作,必须用蜜渍、糖渍、干燥等手法去除水分,才能取得饱满强烈的味道。

现在法朋大部分的食材直接向农家订购。产季来临前,李依锡会跟农民讨论作物收成时间,并确认食材的生长状况,也会向生产者购买部份外观不佳、但风味仍然美好的水果,以减轻农家负担。当农民收入提高了,就有更多心力照顾水果,形成生产与消费间的正向循环。

李依锡常跑产地,从生产者端直接了解食材质量与种植状况。图片来源:法朋

在使用在地食材成为主流的今天,李依锡当时的决定看起来再正确不过了,但他说自己其实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其他样板能参考,“这是我的第一家店,我只想做我觉得对的事。”不只让台湾看见台湾,法朋使用台湾各地物产制作的“漫步台湾礼盒”手工饼干,被日本网站AllAbout选为“最爱台湾伴手礼”第2名。

除了使用在地食材,他正尝试将台菜食材、料理风味与甜点结合,研发菜脯蛋、台式麻婆豆腐口味的咸饼干,“你会吃到花椒的麻、辣椒的辣,就好像在吃台式麻婆豆腐一样。”从“使用台湾食材”推进到“表现台湾味”,法朋对在地的探索没有停歇。

珠宝盒:法式甜点里的台湾原生香料

不只使用台湾食材,在年的中秋礼盒旺季,珠宝盒法式点心坊更大胆地推出“山里的味道”,主打连台湾人也十分陌生的台湾原生香料。

“山里的味道”礼盒集结多款以台湾原生香料制成的法式甜点。图片来源:珠宝盒

刺葱、马告、土肉桂这些食材虽在台湾存在已久,因产地偏远与饮食文化差异,过去台湾原生香料较容易在原住民料理中见到。直到在地风潮兴起,追新求奇的餐饮界也开始使用原生香料入菜,但这股热潮还没传到大众之中。

如果我们对黑胡椒、迷迭香等西方香草了如指掌,却对同在这片土地生长的香料全然陌生,这是很可惜的事。因着这样的想法,珠宝盒跟复育作物、辅导部落生产的“台湾原味”合作,将刺葱、马告、树豆、土肉桂等原料制成经典法式点心,把原生香料推到大众面前。

珠宝盒的甜点师将香料都磨成粉末,以加强香气表现,而奶油正是最佳载体,帮助香气扩散,也延长气味停留时间。蛋白质成分高、有“勇士之豆”之称的树豆,刚采收后适口性不好,无法使用原态。珠宝盒将树豆蒸熟后做成熟粉,让生豆味道消失,再做成口感酥松的雪球。被誉为“原住民胡椒”的马告,接触奶油后竟产生熟成干酪的味道,让甜点师们大感意外。

蛋白质成分高的树豆,蒸熟后膜粉制成口感酥松的雪球。图片来源:珠宝盒

中秋节送礼需求高,这时推出的礼盒通常偏大众取向,要将让人感到陌生的产品介绍给顾客。7月开始,珠宝盒社群小编以每周一篇的频率在粉丝专页介绍一样食材,宛如说故事般带出产地和使用历史,以食材的特殊性引起消费者兴趣。

“这也是我们学习的机会。如果每次档期都有新的学习,大家能用的原料就越多,对这片土地的了解也会更深。”珠宝盒创办人Susan说:“在我心中的成功是影响大家使用原生香料,而不是礼盒可以卖出多少盒。”

也真的有客人回头询问这些食材如何购买,也有甜点厨师想尝试以原生香料制作甜点。Susan说“山里的味道”是珠宝盒探索原生香料的起点,未来他们将继续与台湾原味合作,把更多罕见的在地食材介绍给大众,甚至从中研发天然色素。透过甜点,让消费者看见台湾的独特性。

“台湾原味”由吴美貌老师主理,致力将台湾原生香料藉由各种方式介绍给消费者。图片来源:珠宝盒

菓实日:法式甜点诠释台湾意象

红艳的红龟粿、碗中的卤肉饭,它们有着台湾小吃的外貌,直到一刀切开,层次分明的剖面无疑是法式甜点。这些甜点来自菓实日,一家由年轻夫妇曹羽君、高韫丰在老城区万华加蚋仔经营的甜点店。

菓实日翻玩传统点心红龟粿,设计成法式甜点“红龟”。图片来源:菓实日

菓实日的甜点大多具有台湾意象,最知名的就属翻转传统甜点红龟粿的“红龟”莫属。红龟粿乘载许多文化意义——祭拜神明、父母做寿、小孩满月。但糯米制品不好消化,加上红龟粿放久会变硬,无法隔夜保存。除了文化传承的问题,难以商品化也是今日红龟粿能见度越来越低的原因。

即使不见得喜欢吃红龟粿,两人仍希望传承它的文化意义,让年轻人知道这款传统点心的内涵。因此,有工业设计背景的高韫丰开发出模具,负责甜点研发制作的曹羽君则将红龟粿解构,转化成法式甜点。以冲突但又不失趣味的改变,引起消费者兴趣。

传统的红龟粿结构简单,红色的糯米团包入用酥油或猪油炒过的红豆馅,放进模型压出形状后蒸熟。菓实日的红龟用甜酒酿慕斯呼应糯米元素,内里红豆沙改以发酵奶油翻炒,让味道更清新爽口。最后以红曲调色的莓果果泥做出红色淋面,重现红龟粿标志性的艳红色彩。绿色的底座是抹茶布列饼干,象征乘载红龟粿的月桃叶。

菓实日的甜点研发制作,主要由曹羽君负责。图片来源:菓实日

甜酒酿慕斯是花最多时间调整的元素。甜酒酿属于发酵食品,碰到乳制品后发酵速度会加快,发出酸臭的味道。最后曹羽君低温加热甜酒酿,在兼顾香气的前提下降低部分菌种的活性,才克服甜酒酿慕斯的发酵问题。

另一道慕斯甜点则谐拟小吃卤肉饭。白饭是被米香巧克力薄壳包覆的八角慕斯,“八角除了常在台式卤汁里出现,也是法式甜点会用到的香料,可以当作两边的桥梁。”卤肉酱汁是焦糖酱与蜜渍红薯丁。底层的肉松让许多台湾人感到意外,甜咸滋味却获得不少外国顾客好评。

不只造型相似,菓实日用碗盛装这道甜点,连吃卤肉饭的方式也一并复制。“跟传统食物之间连接,最直觉的是造型,其次是食材,再深入一点就是食用的行为和仪式。”高韫丰如此分析。

菓实日以碗承装甜点“卤肉饭”,让吃甜点多了一些仪式感。图片来源:菓实日

红龟的出发点是想让年轻人认识传统甜点,后来竟吸引到年纪较长的客群,两人也倍感意外。过去店里开放内用时,一位50多岁的太太推着80多岁、坐轮椅的妈妈来买6寸的红龟,现场帮妈妈祝寿。也遇过顾客一次订十几、二十个红龟,打算带去庙会祭神。

粿类甜点不好消化,可能是让年长客群现在也不常回头吃红龟粿的原因。菓实日以法式手法重新设计后,过去熟悉的红龟粿以新奇的型态出现,反而更能吸引他们。实际品尝后,又会对法式甜点味觉的丰富层次感到惊讶。“我们的客群不是对法式甜点钻研很深的人,希望菓实日能变成敲门砖,让他们发现食物可以有这么多滋味。”

在红龟、卤肉饭等慕斯甜点之后,菓实日推出“森林特有种动物饼干”,将台湾动物如台湾黑熊、帝雉做成造型可爱的饼干,在礼盒里重现台湾山林的特色。放眼未来,菓实日仍会尝试不同型态的甜点,并将台湾元素加入其中。“以台湾的文化为核心,做出带点可爱感的甜点给大家,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

菓实日推出的“森林特有种动物饼干”大获好评,下一个主题可能会是台湾海洋特有种。图片来源:菓实日

甜秘客:法式技法修饰台湾传统甜点

除了转化成法式甜点,台湾传统甜点有没有机会以它原本的样子,获得当今消费者的青睐?甜点品牌“甜秘客”的凤片平安龟,就是从这个想法中诞生的。

甜秘客的凤片平安龟。图片来源:甜秘客

甜秘客是LSDCaféSalon甜点主厨王禹衡(Joshua)成立的个人甜点工作室。Joshua曾任卢布松餐厅甜点副主厨,有多年法式甜点经历的他,仍难忘幼时尝过的九层糕、面茶、豆花等传统点心,凤片龟也是其一。

外型有点像红龟粿的凤片龟,是以糯米粉加糖制成,内里没有馅料。过去信众到庙宇求签祈福后,往往会带着凤片龟向神明还愿。随着时代演进,Joshua发现这些传统甜点只有在祭祀时才看得到,越来越少年轻人能说出它们的名字。加上过去甜点制作方法多靠口耳相传,少了文字记载,就少了被看见的机会,也不容易传承下去。

甜秘客主理人王禹衡(Joshua)。

某次Joshua到东京旅游时,在虎屋甜点店看到传统甜点的另一种登场方式。虎屋是拥有多年历史的日本羊羹品牌,近年来他们在高级百货公司、精品店林立的地段开设多家甜点店,坐在店里喝茶吃羊羹甜点的,多是20-30岁的年轻人。这让Joshua思考:如果日本的传统甜食能吸引年轻人,台湾的老甜点有没有机会?

在保有原始精神的前提下,让“传统甜点年轻化”是他尝试的方向。他认为换成高级食材,或加入原本没有的装饰,会与传统甜点的庶民感背道而驰。若将尺寸缩小,风味再轻盈一些,就有机会让年轻人接受。

现代人多喜欢包馅的甜点,Joshua因此将凤片龟结合家乡台南永康的水果饼。水果饼外层有如老婆饼皮,内层以红薯和橘子皮制馅。他将糯米粉拌糖的凤片龟,包入水果饼的馅,并加入核桃碎,增添口感与香气。

甜秘客的凤片平安龟尺寸较小,酸甜的水果馅料迎合时下大众喜爱的甜点口味。图片来源:甜秘客

传统凤片龟放到隔日容易变硬、变粉,Joshua用类似转化糖浆的技巧,让质地保湿,延长质量与存放时间。做出味道层次也是重点,内馅金枣的咸,能将风味拉出不同维度。

不只是甜点,凤片龟也代表台湾的传统信仰与米食文化。即使时过境迁,改良后的凤片平安龟或许能走入年轻人的生活,提醒大家台湾从前的饮食历史。“这是身为甜点师的一点小小心意。”Joshua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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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图来源:菓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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